姜央踮起脚尖,认出少女正在绣的是一副花开并蒂的图案。
姜央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——莫非这少女绣的是红盖头?
还没等姜央想明白眼前究竟是怎么个情况,少女忽然开口了:“你们知道,这个盖头我绣了多久吗?”
姜央转头看向赵庭燎,却发现赵庭燎正低着头,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。
姜央歪歪头,看着少女说:“不知道。”
少女也没生气,而是继续低下头绣着手中的红盖头:“三个月了,我在这里绣了这个盖头三个月了。”
姜央的眼皮跳了跳。
少女说:“三个月来我没有出门一步,就在这里绣花。一针又一针,她们却总是不满意,一遍一遍地让我改。”
“她们”是谁?
姜央看向少女一身的粗布麻衣,再看向红盖头仿佛在流光溢彩的质地,心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诗——
苦恨年年压金线,为他人作嫁衣裳。
姜央轻声问她:“刺绣很苦吧?”
少女点头,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:“她们都欺负我们,知道我们需要钱,就不停地压榨我们。要求越来越高,价钱却越来越少。以往一副能卖一两银子的绣花布,现在五百文都卖不到。”
“绣娘越来越不值钱了。”她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以往她们才不敢这么欺负我们。”
姜央眨眨眼,说:“那就不要刺绣了吧?”
少女却摇头:“不,我需要钱。”
明明不过十几岁的姑娘,脸上却露出被社会毒打过的沧桑。她说:“兄长需要钱,需要好多好多钱。如果我不能靠绣品赚钱,就要像别人一样,靠身体赚钱了。”
说到这里,少女都要哭出来了:“我不想用身体换钱。”
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掉,姜央看到,她的泪珠滴落到地上,一颗又一颗,逐渐从零星水滴变成汪洋大海。
水位越来越高,从姜央的脚底逐步上升。胸腔被泪水覆盖,姜央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。他有点喘不过来气,下意识捂住胸口,却发现水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。
姜央喘着粗气问:“你要学孟姜女哭倒长城吗?”
少女却反问他:“孟姜女哭倒了长城,长城可曾因此停工?”
姜央艰难地点头:“对啊,所以你看,哭有什么用?你能不能别哭了?”
少女:“……”
姜央一脸认真地说:“你再哭下去,先不说别人,我先被你哭死了。”
少女:“……”
少女想了想,还真不哭了。她睁着眼,眼底一碧汪洋。
少女停止了哭泣,屋内能够将人淹没的水也消失不见,姜央终于松了口气。
少女眨眨眼,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,像是难过,却又分明带着几分希冀。少女问他:“那我除了哭,还能做什么?”
她低垂下头,竟又隐隐有哭泣的征兆。
姜央:“……”
姜央生怕她又哭,连忙说道:“你先别哭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”
少女看向他,问: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
姜央理所当然地说:“反抗啊。”
“……”少女,“啊?”
姜央:“他们欺负你,你当然要反抗啊。”
少女:“……”
姜央自来熟地找了个凳子坐下,问:“谁欺负你,列个单子,咱们去把场子找回来。”
少女:“……”
赵庭燎:“……”
这场谈话的内容还是有点超前了,以至于少女现在一脸懵逼:“反抗?可是,他们是富人,甚至是官吏啊。”
“那岂不是更要反抗了?”姜央意味深长地说,“富人的钱如何而来?当然是剥削穷人。他们剥削了你的财产,你去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,有什么问题吗?”
少女:“???”
少女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:“可是,那官吏呢?”
“官吏更应当反抗了啊。”姜央语重心长,“所谓民为邦本,本固邦宁,历来朝廷都是以民为本。若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,那他岂不是上对不起朝廷、下对不起百姓?既然如此,你反抗他们岂不是替天行道?”
少女讷讷:“我们拿什么反抗啊?”
“武器啊。”姜央一本正经,“都什么年代了,礼崩乐坏了,王朝末年了,难道你还要拿起法律、放下武器吗?”
少女一脸懵逼:“可是衙门人多势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