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种不妨碍手指灵敏度又有保暖功效的高级工作手套,他们是买不起的。
段栩然也买不起。
每到冬天他的手也和其他人一样,冻得红一块紫一块,骨节肿胀难看。
幸好还没烂过,起码开了春都能恢复。
段栩然咬着牙拆完一台料理机,已经几乎感觉不到手指头的存在,只剩下一片火辣辣的灼烧痛。
他连忙把手先缩回袖子里,小口小口往手上呵着热气。
“手套。”
小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
不等段栩然有反应,一只大手径直伸进他身侧的布包,从里面掏出一双厚实的棉手套,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往上罩。
“我不戴这个……”
段栩然挣扎了一下,没挣开,没奈何地举起变成两颗臃肿棉花球的手,嘴里呼出白气:“戴上就没法干活了。”
“我干。”
小渊把刚拖回来的大家伙捆到板车上,甩了甩手上的冰水站好,“你说。”
“但你也会冷啊……”
话没说完,段栩然看见运动后的男人头顶冒出一缕白烟。
像只刚烧开的热水壶。
“开水壶”说:“不冷。”
段栩然:“……”
他莫名想起那些被体温烘醒的早晨。
还有刚才拉过自己的那双手,也很暖和。
羡慕得要命。
他怀着酸溜溜的心情答应了:“那好吧。”
段栩然坐在板车上,戴着手套揣着手,捂得严严实实。
为了防止他屁股挨冻,小渊甚至还用车上的防雨布给他做了块屁垫。
他就像在购物,只需要动动嘴皮子,小渊就会过去把他看上的东西捡回来,三下五除二卸掉,放好,然后再拉着他去下一个地方。
连地都不用下。
段栩然不再嫉妒小渊,快乐得只想哼歌。
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喜欢上冬天了。
直到小渊把车停在另一辆拾荒者的板车附近。
车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,小孩儿裹得像颗团子,屁股下也垫了块毛毯。
她妈妈正在给她戴手套,边戴边训:“不许再脱掉,不听话要打屁股了!”
小女孩和段栩然四目相对,指着他张开嘴巴咯咯大笑,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上牙膛。
那模样似乎在说——
“你也被你妈妈制裁了吗?”
段栩然:“……”
他目送小女孩被妈妈拉走,偷偷瞥了一眼在旁边勤奋劳动的小渊,耳朵开始后知后觉发烫。
想把手套摘下来,又舍不得那点温暖。
就在磨磨蹭蹭的时候,段栩然的余光忽然扫到街角处一个奇怪的人影。
那人探出半个身子,面朝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。
似乎在死死地盯着他们。
段栩然跳下车,往那边走了两步。
就在他伸长脖子努力想看得更清楚时,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小渊站在他身后,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,头顶浮出一个问号。
“怎么了?”
段栩然抬手,“刚才那边有个人……”
一转头,人影已经消失不见。
“算了,没什么。”
也不一定就是在看他们,很有可能只是错觉。
小渊没再多问,把东西放好,拍拍板车上的防雨布专座,示意段栩然上车。
段栩然:“……那个,要不,我还是自己走吧……”
“为什么?”小渊眼神疑惑,他指了指化雪后泥泞的路,“脏,冷。”
段栩然:“……”
他当然知道。
段栩然心里天人交战,又环顾四周,再三确定不会有第二个小孩窜出来做他的对照组,最终还是屈服在享乐之下。
“我没有不干活,”他坐上板车,嘀嘀咕咕,“我只是坐着干活,老板是这样的。”
小渊根本没听清,但照常点点头,拉上他出发了。
段栩然本以为那天的人影只是个意外。
但在后来的几天里,他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