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南召皇室有特殊的办法,能让画在身上的图腾一辈子都不掉色。
在每个出生的婴儿身上,男孩就会画上凤凰,若是女孩则会画上凤尾蝶,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。
而他方才观察容鸢的神色,更加确定了她身上一定是有这个胎记,她的生母就是姑母,而她是他的表妹。
容鸢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,咬了咬唇,轻声道:“你说的这些,都只是你的猜想,为何这么笃定母妃就是你姑母?”
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,觉得要说服容鸢和他一道离开,还是需要把姑母从前的事情与她说清楚,虽然会有些残忍,可她作为姑母的女儿,理应有知情的权利。
这是容鸢没有想过的,没人和她说过关于母妃的事情,她从前一直以为是父皇爱惨了母妃,才会在母妃死后,不许任何人提起母妃的从前,她唯一知道的只有母妃曾经是父皇最爱的妃子,位分在后宫也不小,是四妃之一的丽妃。
可她从未想过,母妃在成为妃子之前,曾经是某个臣子的妻子,而父皇,就是那个罪大恶极,强行夺走下臣夫人的昏君。
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,直到褚邑离开之后,整个人才浑浑噩地走出了小花园。
这样的真相让她一时难以接受,原来母妃是逼不得已,才会入宫的。
那母妃怀上自己之后,是否会讨厌她这个身上带了父皇的孩子?
是不是因为讨厌她,所以生下她之后才会撒手人寰?
或许她是不被母妃期待所生下来的孩子。
想到这些,本就这皇帝没什么感情的容鸢,慢慢地对他生出了些许的厌恶。
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事情来,如果不是父皇强夺臣妻,是不是她就能在爹娘的宠爱下长大。
岫云见她出来,一只紧绷的心总算是松了,她上前想要去扶容鸢,却被她一把推开了:“岫云,我想要一个人走走,你先回去吧。”
她的语气很是低落,就像是丢了魂一样。
岫云停在原地,她回头看了一眼小花园的方向,直觉告诉她,一定是那个南召国的大皇子与公主说了什么,才会让公主这般魂不守舍的。
难道是他威胁公主了?
岫云在心里猜想,随后又觉得反正他不久之后也要离开,若是还想再私下见公主,她一定要拦着公主不让她去见这个大皇子了。
她远远跟在容鸢的身后,见她走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之上,不小心撞到宫人也没什么反应。
最后看不下去,她还是忍住出上前劝说:“公主,咱们还是回宫吧,这里人多眼杂的,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公主便不好了。”
容鸢眼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,她在道:“我没事,只是想随便逛一逛,你不用跟着我,你回去和裁云说,就说我想吃蒸糕了,让她给我做。”
她要吃的蒸糕是用糯米粉和红枣做成的,曾经一位嬷嬷不小心说漏了嘴,说母妃最爱吃的就是这种蒸糕,听说是南边的一种特色小吃。
后来她找到机会,终于尝到了母妃生前最爱吃的蒸糕,果真是好吃的。
她每次想母妃的时候,就会让岫云去御膳房要,如果要不到的话,就自己掏些银两去贿赂御膳房的御厨,让对方偷偷给她开个小灶。
眼下她虽然害怕知道真相,害怕母妃真的会讨厌自己,可她心里委屈,所以想要吃母妃爱吃的蒸糕。
岫云没法,只得应了下来。
等岫云离开之后,她又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走着,直到无意识地停在了掖幽庭的门前。
她抬头,看着掖幽庭三个字。
突然想起,宋珣似乎和她差不多,甚至比她还要惨,年少就失去了双亲。
可他却又比她好上许多,至少他的爹娘曾经是爱过他的,甚至他父亲也就是前朝太子还为了他处心积虑,在死前给他留下了自己的心腹和旧部,他若是想要复国,这些旧部就会帮助他。
而她,母妃除了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胎记之外,什么都没有留给她。
越想她心里越失落,等她走到宋珣门前的梧桐树下时,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到了这里。
看着宋珣屋子紧闭的大门,她想眼下他应该还在碧霄宫,做着岫云让他打扫的活。
宋珣住的屋子周遭没有人来往,当下只剩她一个人在梧桐树下。
如今已经到了初秋,梧桐树的叶子在慢慢变黄,她从地上拾起一片梧桐叶放在眼前细细查看,原本能够看得很清晰的脉络,慢慢地在眼前逐渐模糊。
她眨了眨眼睛,最终一滴眼泪从眼角掉了下去。
寂静无人的院中,少女缓缓蹲了下去,最后把头埋在了双臂之中,微微颤抖地身子预示着她此时正在哭着。
宋珣回来的时候,正好看见一个粉色的身影蹲在树下,不久前他看着她带着岫云出门了,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只有岫云一个,他还以为她是去了容嫣的宫中。
却意外见到她一个人躲在这里,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在哭。
他眉心拧起,从前的容鸢想哭就哭,从前不会偷偷躲起来哭。
眼下这样子,大约是真的伤心难过,才会这般在无人的地方哭。
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,听见细细的呜咽声传来。
那声音似乎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掌,慢慢地将他的心脏攥紧,他不喜欢这种感觉,可见她哭得这般难过,到底是没有出声打扰,而是耐心地等在一旁。
容鸢哭得忘我,根本不知道有人靠近,直到她哭累了,她拿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珠,最后把埋住的脸抬起的时候,才惊觉身边站了个人,她先是吓了一跳,直到看清楚身边的人是谁之后,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。
许是她蹲着哭了太久了,脚已经蹲麻了,起身到一半,身体狠狠晃了一下,这时候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扶着了她的手臂,才让她没有跌倒。
她感受着小腿肚里传来的酥麻的感觉,另一只手自然地抓住他扶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臂,然后委屈道:“方才蹲太久,脚蹲麻了,借我撑一下。”
虽说语气是委屈的,可她说出的话却又理直气壮,仿佛把宋珣当成支撑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,明明在一个月前,还怕他,想要远着他。
宋珣扫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臂的白皙的手,半晌之后把目光落在她还带着泪痕,就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花朵的脸上,他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紧,道:“为什么躲在这里哭?”
容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,她不能把褚邑和她说的事情道出,只得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,想哭便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