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,你说二弟都出去半年了,怎的还没有消息,难道其实三公主并不是喜欢他,他在瑶华宫并不得宠?”
宋琢早已没了耐心,宋珣被容嫣带出去的时候,他也曾希冀过,觉得自己这位光风霁月的弟弟,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在牢中受苦,等讨得了三公主的欢心,就会央求三公主把他们也给放了,谁知道都半年过去了,硬是没有任何的消息。
就连找机会来见他们都没有,就好像这个弟弟凭空消失了,他们在牢中甚至听不到宋珣的任何消息。
宋漳倒是比宋琢沉得住气,他背靠着粗糙潮湿的墙壁,仰头看向那个小小的,透着光亮的窗户,缓缓道:“他是我儿子,也是你弟弟,自然不会忘记我们,只是他在宫中还要与三公主周旋,你且耐心等待便是。”
宋琢一向没什么耐心,他从前对公主养的面首嗤之以鼻,可如今,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宋珣被容嫣看上。
可是从小到大,不管是相貌还是学识,他从来都比不上宋珣,若不是知道宋珣是外室生下,他才是嫡出,身份上压了宋珣一头,否则他将会无地自容。
即便是宋珣从前被三公主看上,他也不曾嫉妒。
可眼下这么久了,宋珣呆在三公主的身边也好些日子,为何没有传来任何一点要救他和父亲的消息?
甚至都没有想办法来牢中看望他们父子。
思及此,他面色有些阴沉,语气不善:“二弟怕是忙着伺候三公主,在瑶华宫享福,而忘了还在牢中受苦遭罪的父亲和哥哥了。”
宋漳一向都知道自己这儿子沉不住气,他道:“你放心,你二弟心肠再怎么冷硬,也会想办法将你我救出去,若是我们死了,他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毕竟他的手上还有宋珣想要的东西,若是他死了,宋珣没有那件信物,就没办法去调遣他父亲留下的旧部,想要重新复辟前朝,怕是做不到。
宋琢不明白他指的什么:“父亲这是什么意思,难道父亲手中还有什么东西,是二弟想要的?”
宋漳扫了他一眼,警告他:“不该知道的东西,就捂紧自己的耳朵闭上嘴,不要随便打听。”
宋珣前朝太子遗孤的身份只有宋漳知道,毕竟还是前朝太子亲自给他托孤的。
只可惜他那好表妹和好妹夫没有这个福分,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得这般优秀,更不能看着他收取自己外甥的劳动成果。
最开始他原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的,可是当得知那位精于算计谋划的妹夫,就是前朝太子时,尤其知道他的手中还培养了很多前朝旧部,他便从对方的手中接下了年仅十岁的宋珣。
他想要宋珣复国,但是同时还想控制宋珣,让他做手中的傀儡,等宋珣大业成就后,他就独揽大权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谁知道他会被牵扯到一桩贪墨的案子中,眼下还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脱身。
正感叹之际,没想到今天破天荒的有人来瞧他们二人了。
宋漳看着站在牢房外的崔家郎君,以及顾朝词,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顾朝词早就想来看望宋家父子,只是碍于一直没办法进来,之前他来了好几次都被地牢门口的狱卒给拦下了。
今天他仍旧想碰碰运气,没想到碰上了崔玉宸,他知道崔府和宋府之前有来往,而崔家是世家,那些狱卒自然要给几分薄面,所以借着崔玉宸的光,他也跟着进来了。
“宋伯父,宋大哥,我来看你们了。”
顾朝词说着从篮子中拿出好酒好菜,放在了牢房中那张简陋的小桌子上面。
“宋伯父,许久不见。”崔玉宸见了宋漳,也跟着见礼。
宋漳倒是有些意外,他忙回礼:“我如今已是阶下囚,崔公子还待我如此客气,我实在是惭愧。”
崔玉宸面上谦虚:“我听父亲说,伯父也是被人连累的,才会落得这般田地,刑部那些大人定然会洗脱伯父的冤屈。”
这种事情说冤不冤,说不冤又冤,宋漳自己做过的事情,自然是不会觍着脸说没做过,他叹了口气:“怪只能怪我当年糊涂。”
顾朝词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,忙安慰道:“如今南召使团前来,想要求娶三公主,陛下这般爱重三公主,等公主出嫁,说不定会大赦天下,届时伯父和宋大哥说不定就能出来了。”
崔玉宸面上却有些意外道:“说到三公主,宋兄之前不是被三公主给带出去,难道他不曾求三公主,让她将伯父和宋大哥给救出去?”
提起这个,宋琢就来气,他冷哼一声:“二弟恐怕是沉迷在了温柔乡,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还在牢中受苦的父亲和哥哥,不像你们,念着往日的旧情,还能来探望我们。”
崔玉宸惊讶道:“他从前那般得三公主的喜欢,三公主好不容易得到了他,理应会听他的话才是,竟是不曾前来看望过伯父大哥吗?”
顾朝词闻言看了崔玉宸一眼,他正要开口解释宋珣在宫中的处境,却被宋琢打断了:“父亲真是白养他了,果真
是外室子,随了他那卑贱的娘,不懂得感恩。”
崔玉宸听着宋琢贬低宋珣,得知了宋珣的身份,心中的那团郁气才慢慢散去,可是还不够,他隐去眼中的阴戾,道:“那这就是他的不对了,伯父养他这么多年,他如今出去了,也该替牢中的父兄做打算。”
宋琢自然是同意他的话。
顾朝词总觉得崔玉宸说话有些奇怪,他看了一眼对方,发现他仍旧是端着一副温和的模样。
眼看着狱卒给他们的时间到了,他忙道:“时间快到了,伯父你若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宋珣的,尽管说。”
宋漳想着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,示意他附耳过来,等顾朝词走近的时候,便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你告诉他,想要成就大事,少不得要父亲的帮忙。”
顾朝词虽然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,但是想了想,大约是提醒宋珣,若是想要摆脱罪奴的身份,重新屹立于朝堂,还需要他这个父亲的相助。
离开牢狱之后,顾朝词见崔玉宸和狱卒在一旁,不知道说了什么,最后还拿了一包银两给了那狱卒。
他想应该是为了答谢那狱卒给他们刚才行的方便。
崔玉宸给狱卒交代完,这才走到顾朝词的身边,状似不经意地问:“方才宋伯父找你说的是什么?”
顾朝词道:“没什么,只是让我提醒宋珣,在宫里要小心行事。”
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,崔玉宸只是点头,反正他方才已经交代狱卒,让他们盯紧宋漳父子,若是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一定要告知他。
上次他找那位宫人做的事情,怕是没成,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。
二人离开之后,落在刑部大牢外的一只黑鸦,也跟着飞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