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向丹墀下的群臣。
东林党人袖手低头,勋贵们沉默不语,宗室藩王只冷冷看着。
这些平日里争权夺利时口若悬河的重臣,此刻竟像事不关己。
“陛下不可犹豫啊!”
礼部侍郎张四知突然出列,三缕长须翻飞。
“当年唐玄宗姑息安禄山......”
话到一半却被崇祯森冷的目光冻住。
年轻的皇帝想起三个月前,正是此人带头反对抽调九边精兵剿灭红袍军。
崇祯忽然觉得可笑。
昔日自己找了魏昶君,以为能凭借这个所谓的孤臣,压下朝堂中的党派倾轧,至少能树立起一个皇党的招牌。
这些党羽纷纷攻讦魏昶君的时候,毫无疑问,便是他最得意的时候。
因为至少那时候,他觉得自己也算得了帝王心术的火候。
直到如今。
孤臣原是叛臣。
乡党仍是乡党。
皇帝,还是孤家寡人。
崇祯的目光扫过御案上的《皇明祖训》。
这辈子没出宫的自己,在这一刻像极了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小丑。
何其可笑。
可如今他又有什么手段?
大明江山,终于还是烂透了。
“报!”
又一名传令兵踉跄入殿。
“大同总兵王朴、江东总兵左良玉倒戈红袍军,所携部众,十万有余!”
兵部尚书杨嗣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怔怔盯着传令兵开口,茫然不知所措。
这些年,他们从来只见过流贼反正,头一次听到有大明官兵投了流贼。
而且,还带着十万兵马!
殿外忽然卷进一阵狂风,裹着沙子和寒霜。
崇祯恍惚看见魏忠贤的鬼影在梁间飘荡,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。
九千岁饮下鸩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,此刻竟在耳畔炸响。
“皇上可知,这紫禁城的地基里埋着多少冤魂?”
处处溃败已让这个本就心力交瘁的皇帝不知所措,他只能无助的攥着扶手,努力维持着让自己不在群臣面前失态。
“陛下!”
脑子里的声音炸开,周延儒比崇祯更为慌乱,突然跪行上前,额头磕得砰砰作响。
“当务之急是传令清河兵马围剿!并传令天下兵马......臣保举孙传庭总督陕甘......”
话未说完,角落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忽然幽幽插话。
“孙督师已死在山东......”
周延儒说到一半的话被掐死在喉咙里,怔怔然跪在地上,惶恐又茫然。
风沙漫卷,弥散大殿。
崇祯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,突然想起昨日钦天监的密奏。
荧惑守心,帝星晦暗。
“拟旨。”
崇祯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。
“命边军关宁铁骑回师,着各镇并清河县......”
话到此处突然顿住,旋即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。
“绞杀红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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